杨昶贺我吃了一本书
悦杨
杨昶贺在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纸纤维艺术实验室从事了两年的辅助管理工作，这期间她学习和实践了造纸技术，尝试了不少关于纸的实验。这样的经历促使她在研究生的毕业设计上有了用纸纤维和造纸技术进行艺术表现的想法。
在杨昶贺看来，纸本身是一种常用的平面媒介材料，当它被电子媒体解放后，纸就不仅仅是原来的角色了，它还可以有更多的表达。在纸纤维艺术实验室里，她一方面自己做些手工纸，用作传统的表达，比如书籍艺术和包装艺术之类的；另一方面，通过肌理和透明度的变化，用纸纤维和纸浆这种最原始的材料进行艺术表现。
最后的毕业设计《我“吃”了一本书》，杨昶贺以余秀华的诗集《摇摇晃晃的世界》为对象，在创作中利用书中每页纸所制成的纤维，以形状、肌理和薄厚变化等纸纤维的语言，表达了设计师阅读完诗集内容后的个人理解。“它们时而浓烈、波涛汹涌；时而平静、轻描淡写；有些诗风格迥异，‘味道独特，有些诗渲染的意境相似，‘滋味相近，也有些诗读来无味，‘口味不明。”杨昶贺说，“但无论黑白、强弱或浓淡，这些被重构的‘手工纸都是对我某一时刻阅读行为和感受的真切凝固。”最后，她提取了残留在每张“手工纸”上或清晰强烈、或破损模糊的文字，并按照原有的顺序将其装订成书，以直观地表现被“吃”过的文字信息的形态。
“人们常说阅读就像是在消化一种食物，那么造纸也可以被看作是在消化一种材料，并且把这种材料变成另一个东西。所以，在毕业创作的过程中，我想用造纸的整个过程来表达我的阅读经历。”杨昶贺说自己比较喜欢诗人余秀华对世界的一些观点，而且她的诗集也比较适合表达自己的阅读经历。“我阅读了这本书中的每一首诗，每读完一首，我都会把它逐页撕下来，然后用这页纸的纸浆创作出我对这首诗的理解。相当于我把这首诗吃掉了，然后通过消化和理解，把这首诗的意境和情绪用纸表达了出来。它可能不像设计那样，能特别明确地再现某一首诗的主题。应该说，每件作品都更接近我当时的那种阅读体验。”
比如，当读到《落在荒野的秋天的雨》这首诗时，杨昶贺说产生一种下落感，那种下落感很重，又很有力量，荒野里一望无际。所以，她用一根根细绳抄起一排排纸浆，下落的纸浆干燥后就成了意象中那种很厚重的“雨”。“当然，这个作品其实就是我对某一时刻的阅读感受的一种凝固。如果现在再读，可能感受又会不一样。”杨昶贺说，“再比如，《不再归还的九月》这首诗，当我读完之后，我便勾下了当时最有感触的诗句。我在心里有一种构想，然后把书页撕成特定的形状，最后把它做到这张纸里来表达我对这首诗的感受，它有一种被风吹散的状态。”
根据余秀华的128首诗制作的纸纤维作品，杨昶贺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完成。她感慨地说：“打浆的时候感觉特别像在咀嚼，好像要把这张纸吃掉一样。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不太好‘消化的诗也有很多。毕竟我和诗人生活的空间不一样，她是在农村长大的，那里是第一自然，这种环境下的自然带给她的震撼和我处在高楼大厦的环境下体会到的很不一样。像《后山黄昏》这首诗我很有感受。诗里的意境说坐在山坡上看到光洒在山上像流水一样，所以，这种流动感给了我很大启发。每种意向给我的机缘是不一样的，而我觉得光是一种颗粒状的东西，所以，纸浆也就处理成了碎片的形态，而不是条状或者其他形状。再比如，《我们都老了，你就没有一点点感动吗》这首诗讲的是人成熟了以后有很多东西被隐藏了，被消磨掉了，有一种褶皱感。所以，我就用纸浆把文字一条条包裹起来，再铺到纸里。”
通过两年学习，杨昶贺对纸的认识和理解不一样了、加深了。“之前抄纸的时候，纸的表现力是平面化的。而毕业设计的时候，一开始也是平面的居多，做到最后开始用线做造型，用褶皱做东西，使纸有了肌理。我对纸表达的可能性，包括透明度在内，都变得丰富了。”杨昶贺说：“另外，对造纸术在当下意义的认识也有了不同的看法。传统的造纸术不能仅仅死气沉沉地通过类似博物馆的方式加以保护或传承，如果让艺术家来接触造纸术，发现造纸过程的特点或是纸纤维材质的特点，然后再通过造纸的方式进行表达，那么造纸术本身就发生了变异，这种变异就是当代人和社会对造纸这种古老工艺新的传承。”
在研究生的学习过程中，杨昶贺的导师赵健对她产生了很大影响。“最重要的是他对艺术的追求和坚持，要把一切做到最好的精神。”杨昶贺说，“这三年下来，跟老师学习的过程中，我看到了一个巧妙的创意如何诞生并被准确地实现，创意与表达都在被不断地打磨。设计最初的想法会被不断校正并显现出其最有价值的一面，它不仅仅是自我价值的满足，更代表了某种社会价值；它也绝不仅是一种新奇形式的创造，而是一种具有人文关怀的、大气而富有内涵的设计表达。除此之外，深入表现想法时会经历多次尝试，在反复的修改中逐渐达到最完美的结果，这个过程是艰辛却又快乐的。老师的这种创作追求和精神深深影响了我。”
毕业后，杨昶贺希望留在纸纤维艺术实验室里辅助院系的相关教学与科研工作，让更多的学生可以接触到这一艺术形式，在工作之余继续沉下心来做纸纤维艺术的探索和研究，她说：“我觉得这个选题有可延展性，我可以继续表达。在表达的过程中，我的技巧在提高，我对一个事物的观点会被不断更新、修正，慢慢剔除小我的表达。通过更多的实践让我与其他人一同深入地去了解纸纤维艺术。”（编辑：王蕊）endprint
